作者介绍:
贺中,1964 年出生,藏、蒙、裕固等民族混血后裔 。 又名克列·萨尔 丁诺夫、琼那·诺布旺典,贺忠,米米马修等 。诗人、涂鸦人和平面设计师 。著有诗集《群山之中》《西藏之书》《说说你,说说我》等 。现居拉萨。
高高在上的拉萨
高高在上的拉萨,像我手持的经书
滑下一座座废墟和往昔的桑烟
——我是个委顿的人,迈步向前的很多日子
并没有体会神的存在、神的伟大
喜玛拉雅山脉
你弯曲的脊背反射着雪的光芒
巨大的影子笼盖田野 。夜晚降临
天和地浑然一体,我躺在帐篷
发现蜷缩的身体小过牧羊人眸子里的一粒尘埃
高处盛开的莲花
从高处,从你的床
你用炮弹
炸开我的心
你在我的心里盛开
我被你托举
被你莲花的心
山顶的光
山顶的雪
谁的气息象雾漫过
金子的太阳,银子的月亮
风的风啊
谁的手势像水穿过
我独坐悬崖
如同乌鸦一样寒冷
我看到你飞去
并且微妙地飞去
我看到你飞出去了
看到你大大的夜的汪洋
冲荡肥厚屋子,巨大的
陶罐盛满清水
妈妈,那个有众多辫子的女人
用手拍打裤脚的灰尘
用尖锐眼神掠穿光束
一只苍蝇滴下,妈妈说
“要变天了,孩子
把被子捂紧 ”
女人,你站好哟
它就是烟火中远望的
青铜!女人
你的脚下不仅仅是土
它用钻石的马匹
驮住风尘的旗手
女人,你站好哟
太阳,我要喝尽你的酒
你的蓝天装不下
我漂流的云彩
太阳啊,我要和你干杯
就因为你的山
太重的山:噼啪于你的光
我刚好抬头
牧神的歌声又一次响起
这是神示,黄昏仅有的神示
女人,你可要站好哟
骑马的人正从家门路过
郎哥呀,你撩开月光
你撩开黑马的云朵
你撩开我
我撩开树林
你撩开路
在没法儿再深的深夜
在没法儿再深的深夜
老光棍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躯干
直到五个指头沾满刀锋一样的黑暗
直到那漫长的孤寂把仅剩的肉剔尽
在没法再深的深夜
白骨耀眼的光亮让人间充满冷冷诡异
下午刮风的时刻
我再一次感受到
那珍珠串连的事件
像春天萌动的虫子
我感受到胸口温厚
蠕伏的日子
轻轻启航,村庄
被烟带到远方
下午刮风的时刻
父辈们紧抓自己的头发
和纸片飞扬,尘土 淹没了眼睛
我像个怪异的坏娃娃 抓住惊奔的黑马不放
拖把即将清洗年末的冰冻岁月
那个疯丫头就要来了,她会迅速进入
造香者的工坊,宣布度母飞临的消息
同时传达头颅失踪的慌张——
而大鸟又进入体内琢食灵肉
而母亲用古怪的行动
拉开尘封的黑幔——想到古老的
预言:乌鸦要驮走整个丰肥的春天
燃香人只有伏地不动,光阴的
拖把即将清洗年末的冰冻岁月
曾经暗自揣度的云雨迟迟没来
曾经暗自揣度的云雨迟迟没来
喝得酩酊的晚风刮没了礼帽
春天从野牦牛结霜的背脊溜走
清寒的草地,响彻金盏花的吠叫
喜马拉雅蓝罂粟引诱梦游者
千里迢迢而至 。不过——虫草,就是虫草
正消失在六月的山峦,成群的牧人
将失去明眸,变身为
阳关大道的盲者或劫匪
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像个世纪老人
喃喃自语,像是这块高大陆的旁白
逝去的伙伴,深夜总是打开
我的酒柜,翻阅古旧贝加
手稿、佛珠,画纸总是在移来移去
我是老了,如同被洪水洗劫了
如同倒伏的青稞丧失秋天的果实
这么多年过去,我是老了
——老得像荒芜的过去,风干的时间
疯醉中有时也被怒放的雪莲炸醒
我是个高地饮者,在暗夜里包裹
以星辰为下酒菜
以风声为伴酒女
在流言蜚语中躺向极野——
白刺玫,蓝罂粟与龙丹花
和着土地深沉喘气——身边的河流
竟自的哗哗,送我回到圣殿的卡垫
疯醉中有时也被怒放的雪莲炸醒
也被飞机的轰鸣惊起
也被狂暴的雪水持续打湿
雅鲁藏布江大拐弯
雅鲁藏布江一直流过地球之巅
在穿入墨脱如花的大峡谷后
忽然一个 180 度的马蹄形大拐弯
便一下子往下流进到处都是胖美人的印度
那条肉感的弯,给我们拐出了很多非分之想
时尚杂志
在拉萨,我看到一辆手扶拖拉机
拉着几本没有关系的时尚杂志
当它消失在堆龙德庆的乡间小道
我想,它仅仅作为这个秋天没落的一页
给一批人打开了“俏 ”和关住了“热 ”
残 页
我只想进入廊道终端的碉楼
有香膏气息的风情确实迷人极了
我即将被潮湿暗害——
皮肤的深绿色霉斑
替代了芳香面庞
我只想进入,一阵刀光之后
旷野中仅剩瞭望的头颅
那个被迫进入的心脏
在无处着落时砸响了青铜大钟
寂静的草地
刮风了,寂静草地
精灵们迈着光洁赤脚
再次踏过我积雪的岩屋
黑夜的蓝眼,像蝙蝠迅速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