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碑”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苏真、高鹏程

时间:2025-03-10 11:53:49 编辑:sj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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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之碑”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苏真、高鹏程(图1)

永恒之碑(组诗)


苏真/内蒙古通辽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慕尼黑。《南德意志日报》。软件园

卢卡斯和白小恕在伊萨尔河岸边

教堂。修女。几只白色的鸽子

在河面成画。背景蔚蓝

南方一直有雨。河水暴涨。情欲成为装饰物

两只黑狗争食半个发霉的面包

此时。植物的毒性蔓延开来

需要有好天气晒干。研成粉末

制成药粒。医治云雾带来的恐惧和无助

那一年的六月,《南德意志日报》的第三个版面

冷兵器横行。“沙漠之狐”将雨季提前了三个月

凉气从外面吹入

“骷髅头上黑色的舌筒状军帽”。黑色占据上风


再给两天南方好天气吧。好让我们抚平空气里的褶皱

给流浪狗找一个中意的人家。给发霉的孤独洗个日光浴

并在九月二日这一天。为那些无处安放的游魂野鬼

举办一个盛大的仪式。此时

伊萨尔河。绿如蓝


给杨靖宇将军的一封信/


将军安好!时间已经进入到二零二五年

中央大道灯火盈尺。白桦林垂直的幕布

时常有你的蝴蝶出没。通往营地的路前几年翻修过

讲解你故事的人与前来朝拜你的人,都沐浴在

暖阳下


将军你看到了吧

道路两旁的山竹花也曾开放在你的钢枪旁。鸟鸣丛生,比你的时代多了欢快的内容。雪松旁

采蘑菇的小姑娘哼着东北民谣,湿漉漉的草丛里

到处是浴血奋战争来的自由

溪谷深处,老虎钟情于向阳坡处

它占山为王的野心是阳谋、昭昭墨墨

山青还是那座山青。蜜蜂一年生

一年复生。你战斗过的地方

时常有冷枪声声。那是明晃晃的提示啊

提示这平常的宁静并未淹没。我们并未忘记

尽管山峦茂盛


执笔给将军写信。纸短笔纤细

烧烤摊前,放学的孩子们举着冰可乐

在吵吵闹闹的游戏中,落日矮了

构成了幸福的意义。世界袒露的真相

仿佛验证了某种生命的意义。此刻

万家灯火湿润着诗歌的外延。那里每天上演的

喜怒哀乐是一口深井,在记忆深处

每次提起,都有少年般恒久的忧心


刘老庄笔记/


刘老庄具有磁铁的记忆。垂直于书本上的战斗

凛冽而血腥。一九四三年三月十八日

新四军三师七旅十九团二营四连八十二名战士

为掩护刘老庄党政军领导干部和当地群众的安全

与一千多日伪军展开血博,把自己作为誓言

送给了刘老庄。时间杂沓

万物终究化为尘土。维精神永生


正午阳光赋予一切与金色的梦幻。绿皮火车穿梭在城市中

存在的和不存在的实体,混淆并且会继续混淆

只有那两只蓝蝴蝶始终飞舞着、追逐着

就像士兵们高举的双手,正面是进攻背面且

杂乱无章。2023年的秋末,我是一只蓝色的蝴蝶

慌乱且沉静,仿佛是精灵

又像是伪叙述。想要把诗与蝴蝶凝固在一起

但我深知,蝴蝶与诗都属于轻的范畴

无论多么小心,都会溢出稀疏的泪腺

而眼前烈士陵园,万物肃穆

仿佛是传递大爱的契约,有形且无形


我溶于这无限的存在中,成为那个时代精神的衍生品

并一直破釜沉舟的想要把这种精神立起来。无论是在纸上

还是在电子板书中。“只有语言能够我们微妙的裂隙中,撕掉——”

最终确立

然后传承


永恒之碑/


九·一八的枪声是历史的锁芯——

卢沟桥上的月光反复温习一九三七年宛平方向的炮火

我与教授在什刹海旁的咖啡厅里,挑选历史完整的瞬间

咖啡黑色的液体被冠以某一种象征。仿佛沉迷于原始的来源是一种罪

 

为了获得此刻的安宁。时间里的陶罐变换了多少种形制

为了唤醒我们和我们,他们手里的枪开出耀眼的花朵

鱼群不断从冰冷的水中举起刺破时弊的尖刀

此刻,灯光缓慢,流淌着温婉的缱绻

琴声包裹我们。我们也包裹琴声

我们相互为敌又瞬间化敌为炙热

 

“为了这样的安宁,我宁愿再死上一万次——”

原野上、陵园里、山坡上

甚至深谷中,甚至花园里——

那些被我们记得的、被我们忘却的、被我们拉下的

姓与名在重复相同的誓言,语调些微

仿佛是平常的一次外出——

 

窗外,春和景明

风的长臂一边梳理柳丝悠长的苦闷

一边为白杨树挽花做诗。地铁站里进出的人

拥挤而繁杂。我加了一块方糖

增加理想主义的肌理。广场上吉他手一遍一遍重新开始一首歌的间奏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浪费了,又好像这才是生活的真相

 

“他们始终活着。在我们刚刚标错的标点符号里——”

教授要我学会闭眼。“他们正在的毛孔中复生”

是的。这毛绒绒的每一缕春色里

“英雄”这个人如此平常。在今夜

这么多

这么轻

这么真实的生命

在我手捧的溶液里

清烟袅袅,飘散。向

四面

八方



宋殿:受降纪念馆

 

高鹏程/浙江宁波


1


入口处,竖排的木条上仿佛一道又一道栅栏。

我数了数,一共6行,整整23块。

排列着抗战以来的重大事件,

从1931年9月18日到1945年9月5日

从“九一八”事变到宋殿受降

黑色木条上的字醒目、整饬、平静。

但我知道,跨过这些木条栅栏

中国人,经历了漫长的14年,付出了两千万血肉之躯


2


每一块木条,都像一道封锁线,一道枕木

木条和木条之间,是深深的壕堑

而木条背面,是无数被战火烧毁的残垣断壁,

是坟茔,是万人坑,是枕木下冰冷的尸骨

而枕木上,是呼啸的历史

是无数流离失所者的呼号,是无数血肉之躯的愤怒与抗争

时间的缝隙中,依旧隐藏着弹痕和尖利的鸣叫


3


这是八月,气温高得让人发晕,太阳白得晃眼

但通往地下的陈列馆里,依旧有痛彻寒骨的冰凉

有来自八十年前的,让人触目惊心、出离

愤怒的罪恶

冷的尸骨和热的血,仍旧在黑白照片上面激流

“如果有可能,我要抄起玻璃柜里的那挺机关枪,

朝那帮孙子再狠狠飙上一梭子”


4


借助玻璃展橱上方的灯光,我仔细辨别过那些战犯的脸

时间过去了八十年,那些凝固的表情里,

仍旧有掩饰不住的轻蔑、冷漠、不甘,

和超出人性底线的狰狞

在宋殿受降纪念馆,我仔细读过他们的天皇

颁发的终战诏书,

从我能辨认出的汉字里,没有找到一个降字,没有一个字

替他承担必须的忏悔


5


走出展馆的诗人们一脸凝重。现在是和平年代

亚热带葱绿的植物持续修补着弹痕

但时间依旧像弹片一样呼啸,八月的阳光仍旧白得晃眼,

透过纪念馆的玻璃天窗投下巨大、白色的光柱

像一枚枚闪亮的钉子,再次洞穿了我们,

固执地把我们的记忆

钉在这些栅栏,钉在它身后这座混凝土堆成的凝固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