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名家刘老庄调研采风行作品之3:王忆雯

时间:2025-01-08 11:27:03 编辑:sj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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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名家刘老庄调研采风行作品之3:王忆雯(图1)

走向震耳欲聋的沉默


 王忆雯/


十二月,天空素净,万物分明。走进陵园,看到那块总理亲笔题就的“砥柱”纪念碑,垂首,心中泛起肃穆。

陵园里的行人不多,三两成群,低声交谈。大多数还是沉默着,只是用眼神向先逝者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但当我一字一句浏览着石碑上的铭文时,却在着落叶纷飞的沉默中窥见其他的况味。那是另一种沉默,一种震耳欲聋的沉默。

1943年3月18日,拂晓。湛蓝色的晨雾打湿了连长白思才的面颊。一反常态的沉默笼罩着新四军十九团四连。由于情报的错误,为了掩护老百姓撤退的他们,误入了用于迷惑敌军的断头沟内。

白思才不知道要怎么向战士们解释,他们已经身处日寇缩紧的包围圈内。

“同志们,这是我们四连的最后一战了。子弹拼完了,就和他们拼刺刀!”

指导员李云鹏替白思才开了这个口。

其实哪里用得着开这个口呢?82个战士,82条心,每一颗搏动的心脏深处,都正传来震耳欲聋的军号。只是那份热血被他们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的只有慑人的沉默。

我的目光向上找寻,在与战士们铜像的双瞳对视的一刹那,重新感受到八十年前那个清晨众人沉默的宣誓,那些苌弘碧血,那些铮铮铁骨,那些用性命践行的誓言。全部被我脚下的土地,烈士们用性命保护的土地所珍藏。

弹雨交织,鲜血渗入地下,又从泥土中反渗出来。彼时正是正午,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枪声暂歇。乌鸦立在树梢,冷冷地望着依然散着热气的尸体。

“我们还剩多少人?”白思才强忍着手臂被炸断的疼痛,沉声询问卫生员。

沉默,震耳欲聋的沉默。

“大概还剩……一个班。”卫生员艰难开口,声音像锈蚀齿轮艰难转动。

“让剩下的人做好拼刺刀的准备。”

远方坦克的履带缓缓转动,像择人而逝的血肉磨盘。

“连长!”三位士兵弯腰钻进了壕沟。

“我们想要火线入党!”他们紧紧攥着被鲜血和泥泞污染的纸张,白思才瞥了一眼,看见已经牺牲的指导员的姓名,心头一痛,把头转过去。用嘴咬开笔帽,郑重的写下“白思才”三个字。

他们看着远方逼近的坦克,扭头对连长笑了一下,背上炸药包,毅然冲出壕沟。

一人在流弹中倒下,两股土黄色的烟尘猛然炸开在对方阵地,那血肉磨盘呜咽着倒下。

沉默,震耳欲聋的沉默。

我注意到花圃里无名的花朵,洁白而又脆弱,却毫无惧意的傲立于寒风之中。我折下一朵,感叹它们的存在。正因这些无名的花朵存在,春归大地的时限才变得具体可感。

夕晖侵蚀着斑驳的天空,斜矗在东方,像一面残破不堪的引魂幡。

黄昏时人的分。战场上残余着死亡的静谧。敌军赢下了这一仗。却无不心惊胆颤,透体生寒。这82名中国军人,在1000多精锐部队包围下,从拂晓战至黄昏,杀敌200人,重伤敌军400人。在最后关头,他们砸弯枪管,销毁炊具,除却铭刻于心的恐惧,没有给敌人留下任何东西。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沉默,震耳欲聋的沉默。

我的思绪从80年前猛然拉回。眼前是铜铸的烈士群像。我俯身,把那朵白花轻轻的放在地上。

我侧耳聆听,历史深处的趸音。

那里藏着,流淌在每一个中国人血脉中的,震耳欲聋的沉默。


文化名家刘老庄调研采风行作品之3:王忆雯(图2)

 [作者介绍]:王忆雯,江南大学博士,淮阴工学院设计艺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淮安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淮安区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