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二女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一男是入赘的上门女婿,二女是同胞姐妹。“我”则是一个看似与这个家庭毫无关系的旁观者,可是从整篇小说的叙述内容来看,“我”始终都是一个在场的旁观者和参与者,既有看客心理,也有置身其外和融入其中的成分,因为整个小说描写的正是“我”与这个家庭之间的恩怨情仇,并由此上演了一场错综复杂又扑朔迷离的社会图景和草原奇观。这是我在读了青海作家索南才让中篇小说《姐妹花商店》(原载《收获》2024年第2期)后的真实感受。
小说一开篇就写到:“2012年的夏天,我在热水村的温泉疗养院治疗腿疾。”“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叫博尔迪的年轻人,我们在同一个药汤池子里药浴,相互介绍了自己。”小说通过闲聊,在相互了解对方的过程中拉开了帷幕。在整篇小说的叙述中,作者不断采用闪回交叉的叙事方法,生动描述草原风情的同时,中间穿插了许多有关小白和更德拉两个家庭之间的故事,从而把“我”和一对性格迥异的阿菊和阿秀两个姐妹之间的关系推向了高潮。不过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先前曾经和“我”一起治疗风湿病腿疾的博尔迪却是妹妹阿秀的丈夫,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美丽善良的姐姐阿菊,居然和妹妹的丈夫博尔迪保持着谁也无法离开谁的关系。最后“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在他们三人之间的身份和角色,不得不怅然离开,成为草原上一个踽踽独行的灵魂。
整篇小说没有大开大合的故事情节,甚至也少有激烈的矛盾和冲突,有的只是平静的描写和叙述,平淡中见新奇。尽管“我”们家与仇敌更德拉之间因为哥哥安库的死产生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但在作者的叙述中,一直都是带着温情而又平和的口气,让我们看出了作者内心的善良。
索南才让是一个有才情和有追求的作家,无论是写牧民生活还是草原风光,他始终都葆有一颗怜悯之心和挚爱之情,这大概与他的身世和人生经历有关。他1985年出生于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海晏县,既是一位小说家,也是一位牧人,所以又被誉为“牧民作家”。他的小说多以当地牧民生活为蓝本,展现出了新时代的发展给牧民传统生活带来的变化。因而他的小说风格独特,主题鲜明,他笔下塑造出来的人物形象个个栩栩如生,特别是对人物内心的刻画令人过目难忘。在这篇刚刚发表的小说《姐妹花商店》中,阿菊阿秀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姐妹花”形象性格鲜明,让人印象深刻。阿菊和阿秀,一个温柔善良,一个性格不羁,尽管姐妹两人性格迥异,但是她们身上都有着许多美好的品质。在讲述姐妹两人在草原上既开商店又开饭店的过程中,也让“我”这个既是邻居又是同乡的“局外人”,在对自己身份的认知中找到了自我。
我非常喜欢作者在这篇小说中的叙述语言,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有时还在正常的叙事过程中,故意让个别语句的句式稍微变化一下,读起来有种别样的气息,这大概就是作者的有意为之吧。此外,小说在营造故事环境的过程中,许多地方的语言描写很有诗意。比如阿菊为了躲避醉汉骚扰,和“我”一起趁着夜色上山这部分的描写就显得很美:月光、草原、鸽子洞、墓碑,远处静静流淌的小河,头顶的星光……所有这些细节描写都给我们留下了无边的诗意和联想。
小说的结尾并不圆满,甚至是让人失望的,但唯有这样才能让读者看清“我”与这个家庭、与草原的关系。因为父亲小白临终前留下的忏悔和遗嘱,把“我”一直疑心自己无法融入这里的情感做了进一步的升华。有失便有得。作为草原之子,父亲小白从草原上捡来的孩子,在失去爱情的同时也得到了自己身份上的认证,这难道不是又一种得到吗?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篇小说写的就是情感的错位与身份的认证和回归。不过从叙述的口气和情感而言,整篇小说更象是一份旁观者的自白书,在坦露主人公自己心迹的同时,也讲出了隐藏在草原人内心深处的情与爱、仇与恨。正是因为这世间有了扯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和爱恨交织,才使我们的现实生活变得更加五光十色丰富多彩,所以这样的小说读起来才更让人感到真实可信,在引起读者思考的同时,也不得不让我们为作者独有的才情描写而击节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