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而不舍 金石可镂:孙少斌访谈(节选)

时间:2023-11-14 16:03:05 编辑:苏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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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孙少斌

整理/杨天 宋珮


编者语:宋文治艺术研究中心官方微信平台自开设宋玉麟编著的“三缘”专栏以来,深受广大艺术爱好者和收藏家的喜爱,日前,“三缘”的收山之作《梦缘》也已收官。因此接下来,本中心将为读者们呈上《松石斋访谈录》专栏。《松石斋访谈录》是一部20世纪中国艺术史的口述记录,它通过深入老一辈艺术家们的记忆宝库,挖掘主流艺术史书写之外的精彩细节、成败得失、人生百味,抽丝剥茧地讲述宋文治及20世纪艺术家的故事,希冀在当下纷繁的文化生态中,读者们透过访谈,能够深入体悟大师思想,唤醒记忆,发轫信念,以期突破自我,臻入新境。最后要特别说明的是,由于每一期的访谈篇幅较长,我们在原文基础上做了一些适当的提炼与删改,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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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左)、孙少斌(中)、宋珮(右)在江 苏省美术馆合影



01/

“宋文治先生是非常懂印章的。”


1980年,我和宋老第一次在总统府西花园相识,那时我刚三十岁。从工厂借调到江苏省国画院,给亚明、宋文治等几位老先生开车。除却去世较早的傅抱石先生,我与其他老先生都有过交往。在与这些老先生相处的过程中,我和宋老的感情是最好的。那时候,宋文治先生的精神状态非常好,和他交往会有很亲切的感觉。对于我来说,当时“新金陵画派”的画家当中,懂印章的人并不多。很多画家都是看看差不多就盖了。宋文治先生却是非常讲究的,他非常懂印章,对印章的篆刻流派、印人的状况等,了解的十分详细。他用印章也很仔细,从不盖完了,就脏乎乎的放置一边,而是在每次用完后,都会用布擦干净,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这个习惯宋玉麟也延续了下来。记得有一段时间,我感觉刻的朱文汉印总不能突破,心里经常感觉不满意。宋老看到就说:“给你推荐两个人的印章,你看看是否有帮助,一位是韩天衡,另一位是来楚生。”我看过这两个人的印章后,很受启发。虽然我当时对韩天衡印章认知不够,但的确拓展了我的刻印思路。


我自己更喜欢用平稳又厚重的方式去细细磨。比如给宋老刻印章,就要与他的艺术风格相接近。有些篆刻家过于强调自己的特点,在他的概念中,我就是这么刻的,好用不好用是你的事。但是我觉得不能这样,刻的印章最终还是要反映在画家的画面上,你是画面配角,最好的效果应该是给画增色,过分的强化自身是不合适的。宋老非常赞同我的想法,所以在刻印章方面,宋老给予了我许多的指导。


记得有一次宋老陪陆俨少先生住在汤山“八三医院”,亚明先生领着画院一些工作人员去看望二老。当时宋老在日本镜片上画一幅泼彩,缺了一方起首章。我说:“回去给你刻一个送来。”宋老性子比较急,他说:“你马上就刻。”于是就找了一块别人刻过的石头给我,我大概地磨了磨,用半个剪刀当刻刀,篆刻了一方“八十年代”,宋老大悦,甚是喜爱,这枚章成了老先生80年代的常用章,后由宋玉麟先生捐赠给了太仓纪念馆。


02/

“宋老对我的关怀是无微不至的。”


宋老对我个人艺术的发展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在艺术上,他会用他的艺术思想来指导我。我在《南京周末报》上刊发的第一方印章《好山河》就是宋老推荐的。当时报刊的编辑叫陆拂明,他懂印章,会经常与宋老交谈。有一次聊天中,宋老就给他推荐了我的印章。看完,陆拂明就说道:“哎呀,我想见见这个人。”宋老说:“那你找宋玉麟,他们是朋友,到时候你们一起去找他。”其实还有很多地方宋老都对我给予了帮助,可以说是全方位的。我调到“十竹斋”去工作,也是宋老举荐的。


那时汽车相对较少,也没有出租车,他就经常找我说:“我要到什么地方,跟你约个时间,麻烦你送我一趟。”记得有一次宋老从北京回来,等着接他却一直没到,后来他说飞机晚点了。没想到却发生了一件很感动我的事情。因为晚点,他就想:“小孙来接我,是不是还没吃晚饭?”于是,他就将飞机上发的盒饭留下来带给我吃。这虽是件小事,却令我颇为感动。还有一件事,我年轻的时候胡子多也不常刮,他去日本出差,还不忘给我带了一把电动剃须刀。在80年代初,拥有一把电动剃须刀,是很稀奇的了。宋老能用生活中的点滴,关心和爱护身边的人,在艺术界也是极其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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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少斌历年为宋文治所治印/部分


03/

“宋老生活中是很有情趣的人。”


记得他年轻的时候很怕坐飞机。有一次,亚明、宋文治等先生们被安排到北京人民大会堂画画,这是个隆重的事情,好多人去送。鉴于那时不常乘飞机,宋老忧心忡忡地坐在候机室,也不说话。亚明先生则是抓把瓜子边吃边转,转到宋老跟前和他说:“老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啊!”宋老听完更加紧张了。现实情况,天气好得很,亚老只是和宋老开了一个玩笑。老先生之间也是很幽默,很好玩的。


还有一次,宋老跑到大行宫的“十竹斋”,问我说:“你有没有骑单车?”我说:“骑的。”他说:“走走走,去白相白相。”我就说:“好”。他也不说到哪里,直接骑着车子就走了。骑到中华路“瞻园面馆”,他告诉我这里很有名,这儿的面与太仓的奥灶面很接近,老先生要了一碗熏鱼面,给我要一碗大肉面,两人吃完后,骑车就回。神神秘秘地跑了如此远,仅为一碗面条,生活中的宋老真的和蔼可亲,他还常常不惜花费很多的时间和我谈论美食。


04/

“宋老在中国画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引领了艺术潮流。”


宋老的绘画是从传统中衍变而来的,有自己的想法与创新。在山水画上,先生最突出的地方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他的“黄山主题”,另一个是“太湖主题”,我个人看两大创作主题都是非常了不起。宋老的“黄山主题”,特别是黄山西海门系列,最令我震撼。西海门题材的画作中,他对山水结构观察得相当仔细,而且表现得也十分到位。有时候看似他没有画完,但在宋老的心中其实已经提前完结。除此之外,先生还享有“宋太湖”的美誉。他画太湖题材很讲究,每一幅画画完后,无论是点桃花还是梨花、颜色上红色,抑或是白色,他都要斟酌许久。这对于“太 湖主题”绘画的创造与发展起到了非常显著的促进作用。然而,除却以上两点,我认为他对“新中国建设题材”的主题性创作也有创新,特别是画面的架构,他不但汲取了传统绘画的精髓,还运用电线、吊车等极具时代标志的物件,对画面进行纵向、横向的穿插,既具有结构感,也有艺术感,从而使整体画面极为饱满充盈。所以,宋老在中国画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引领了艺术潮流。


生活上、艺术上、为人处世方面,宋文治先生都是一位善良、厚道、有大智慧的老先生。他的一生不仅对江苏省国画院,更对江苏美术界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来源 | 宋文治艺术研究中心